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橡胶和廉价香氛混合的诡异味道,像极了某些人伪装出来的精致。
一张五万块的维修单被轻飘飘地拍在前台上,那清脆的响声,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他们以为捏住的是一个可以随意搓圆搓扁的软柿子,却不知道,我手里攥着的,是一张足以点燃他们整个虚伪世界的王牌。
好戏,才刚刚开场。
01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我的白色宝马在距离市区还有三十公里的高架上,彻底罢工了。
仪表盘上亮起的红色警示灯,像一只嘲讽的眼睛,无情地宣告了我今天的好运气到此为止。
我有些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,认命地拨打了道路救援。
当拖车师傅问我送到哪个4S店时,我鬼使神差地报出了一个名字——“鼎盛车行”。
那是我前男友张昊家里开的店,也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家宝马授权经销商。
分手一年,我以为我们早已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,没想到第一次需要修车,就得自投罗网。
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,他家的店,总不至于坑我。
现在想来,这个念头真是天真得可笑。
一个小时后,我坐在鼎盛车行光洁如镜的客户休息区,手里捧着一杯速溶咖啡,看着穿着蓝色工服的维修师傅把我的车开进车间。
空气里有种虚假的宁静,直到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。
“哟,我当是谁呢,这不是林小姐吗?怎么,飞上枝头变凤凰了,开得起宝马了?”刘梅,张昊的母亲,我的前“准婆婆”,正双臂环胸,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考究的墨绿色旗袍,脖子上戴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项链,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一丝不苟。
她看我的眼神,还和一年前一样,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轻蔑,仿佛我就是一只不小心爬进她家客厅的蟑螂。
分手的原因很简单,她嫌我家境普通,配不上她“马上就要继承家业”的宝贝儿子。
为此,她不止一次地当着我的面,把一沓钱甩在桌上,让我“开个价,离开张昊”。
我当然没有要她的钱。
我和张昊的感情,终究没能敌过她日复一日的羞辱和张昊的懦弱退让。
“刘阿姨,好久不见。”我站起身,不卑不亢地回应,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,“车坏了,过来修一下。”“修车?”刘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她绕着我走了一圈,目光在我身上那件价值不过几百块的连衣裙上扫过,然后落在我身边的旧款手提包上,嘴角的讥讽更浓了,“就凭你?一个月挣那万儿八千的,也敢开这种豪车?别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,从哪个男人手里骗来的吧?”她的话说得又响又尖刻,休息区里其他等待的客户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,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八卦。
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但我知道,现在发火,就正中她的下怀。
我深吸一口气,保持着微笑:“刘阿姨,您可能误会了。我能不能开得起,是我自己的事。现在我只想知道,我的车什么时候能修好。”“想修好?那得看是什么毛病了。”刘梅冷笑一声,扭着腰肢走到前台,对着接待人员颐指气使,“去,跟维修车间说,那辆白色的宝马,给我仔仔细细地查!任何一个螺丝钉都不能放过!林小姐可是我们的大客户,服务一定要周到。”她特意加重了“大客户”三个字。
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果然,两个小时后,一个维修主管模样的人拿着一份长长的清单走了过来,脸上挂着为难又同情的表情。
“林小姐,您的车……问题有点严重。”他把清单递给我,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项目说,“发动机核心模块烧了,变速箱也有渗油的迹象,还有这个悬挂系统,胶套老化严重,都有安全隐患……我们建议您把这些问题都一次性解决了,不然以后麻烦更大。”我看着那份清单,上面的专业术语我一个也看不懂,但我看得懂最后的总价——五万两千三百元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辆车才开了不到两年,平时我也很爱惜,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“致命”问题?
“五万?”我抬起头,目光越过维修主管,直直地射向不远处正假装品鉴墙上挂画的刘梅,“你确定没有搞错?”“林小姐,我们是专业的4S店,检测设备都是德国进口的,绝对不会出错。”维修主管一脸严肃地解释,“这些配件都是原厂的,价格您也知道,确实不便宜。我们已经给您抹掉了零头,只收您五万,算是仁至义尽了。”就在这时,刘梅慢悠悠地走了过来,拿起那张维修单,故作惊讶地“哎呀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这么贵呀?林小姐,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。”她假惺惺地看着我,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,“不过话又说回来,开得起这种车,就得有这个消费能力。要是修不起,当初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嘛。要不这样,看在咱们‘相识一场’的份上,你把这车折价卖给我们店,我再给你个万儿八百的,也够你坐几十年公交车了,怎么样?”
羞辱,赤裸裸的羞辱。
她就是笃定我拿不出这笔钱,想看我当众出丑,想把我最后一点尊严踩在脚下。
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,我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“原来是个捞女,装不下去了吧。”“就是,没那个金刚钻,就别揽那瓷器活。”我握紧了拳头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但我知道,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怒火,然后,我笑了。
我对刘梅说:“刘阿姨,您说得对,开得起就得修得起。五万块而已,我付。”刘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,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就答应。
但她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,撇了撇嘴:“哟,口气不小。行啊,那就付钱吧,刷卡还是转账?”“不急。”我拉开手提包的拉链,从夹层里拿出了一份文件,轻轻地放在了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02
那份文件被我用一个透明的文件袋仔细地装着,此刻,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,仿佛带着某种审判的力量。
刘梅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,眉头微微皱起,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。
“这是什么?”她狐疑地问。
我没有回答她,而是将文件从袋子里抽了出来,推到她面前,指着上面的一行字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刘阿姨,您年纪大了,可能眼神不太好,我帮您念念。车辆购买合同,购车方:张昊,受赠方:林薇。车辆全款由购车方支付,作为赠予受赠方的礼物。下面,还有您儿子张昊的亲笔签名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休息区里,却清晰得如同惊雷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上。
刘梅的脸色瞬间变了,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,那份志在必得的傲慢和讥讽,凝固在了她的脸上,显得滑稽又可笑。
她抢也似地抓过那份合同,戴上老花镜,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。
越看,她的手抖得越厉害,脸色也从最开始的错愕,变成了涨红,最后化为一片铁青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!”她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,“这车是他买给你的?他……他怎么会花这么多钱给你买车!”“他为什么不会?”我迎着她的目光,平静地反问,“我们在一起三年,这辆车,是他当初承诺要娶我时,送给我的订婚礼。他说,以后他负责赚钱养家,我只需要貌美如花。这些话,刘阿姨你应该也听他说过吧?只不过,你从来没把我的存在当回事而已。”我的话像一把刀子,精准地戳中了刘梅的痛处。
她最引以为傲的,就是她对儿子的绝对掌控。
她以为张昊对她言听计从,却没想到,他会瞒着她,为我做出这样“出格”的事情。
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你……你这个狐狸精!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!”“我有没有给他灌迷魂汤不重要。”我收回合同,重新放进文件袋,“重要的是,这份合同具有法律效力。这辆车,从法律上讲,是张昊赠予我的私人财产。现在车坏了,按照宝马的官方质保政策,发动机和变速箱这种核心部件,都在保修期内。所以,这五万块的维修费,是不是应该由你们4S店承担?”我将了她一军。
周围的客人们看刘梅的眼神已经变了,从刚才的鄙夷,变成了看好戏的玩味。
一个有钱的“准婆婆”刁难家境普通的前女友,结果被前女友拿出证据反将一军,这种剧情,可比任何电视剧都精彩。
刘梅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当然不是省油的灯。
短暂的震惊和愤怒之后,她迅速冷静了下来。
她冷哼一声,将合同甩回给我:“赠予?说得好听!谁知道你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骗我儿子签的字!再说了,就算是赠予,质保政策也不是万能的!谁知道你这一年是怎么开车的?是不是暴力驾驶?有没有按时保养?这些都会影响质保!你说在保就能保啊?”她开始胡搅蛮缠,试图把水搅浑。
“是不是暴力驾驶,你们的行车电脑记录一查便知。至于保养,”我从包里拿出另一本小册子,“这是我的保养手册,每一次保养记录都在上面,全都是在正规授权店做的,一次都没落下。刘阿姨,你还想找什么理由?”刘梅被我堵得哑口无言,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憋成了猪肝色。
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。
她可以不在乎事实,但她在乎面子,尤其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当着这么多客户和员工的面。
眼看就要下不来台,她眼珠一转,又生一计。
“好,好,林薇,算你厉害!但是,你别忘了,任何维修都需要时间!你这个发动机模块,是德国原厂的,国内没货,要从德国订!一来一回,少说也得三个月!这三个月,你就慢慢等吧!我看你没车怎么上班!”这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她明摆着就是要拖着我,刁难我。
三个月没车,对在城市里通勤的我来说,确实是个巨大的麻烦。
我看着她那副“我就是不让你好过”的嘴脸,心底的最后一丝念想也破灭了。
我原本以为,分手了,大家各自安好,就算再见面,也不至于如此不堪。
但我错了,对于刘梅这种人来说,只要你让她不痛快过,她就会想尽办法让你更不痛快。
也好。
既然她不仁,就别怪我不义。
我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,看着她,缓缓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:“三个月是吗?没关系,我等得起。不过,在等车修好的这段时间,我们是不是也该算算另一笔账了?”
03
“另一笔账?”刘梅愣了一下,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,她下意识地反问,“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账?”“当然有。”我从容地解锁手机,打开相册,翻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截图,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她,“刘阿姨,您再看看这个。”那是一张银行转账的电子回单截图。
转账时间是一年半以前,金额那一栏,清晰地印着一个刺眼的数字:三十万。
收款人,是张昊。
刘梅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如果说刚才的购车合同只是让她震惊和愤怒,那么这张三十万的转账截图,则让她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。
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,嘴唇微张,仿佛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休息区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,试图看清我手机上的内容。
三十万,这个数字对于普通家庭来说,绝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一个女孩,能随手借给男朋友三十万,这背后的故事,足以引爆所有人的八卦之魂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刘梅的声音干涩而沙哑,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。
“这是什么,您儿子应该最清楚。”我收回手机,平静地看着她,“一年半以前,张昊说他想创业,不想总活在你的掌控之下,想证明给你看他的能力。但他手里的启动资金不够,还差三十万。我当时刚刚拿到一笔项目奖金,加上我工作几年所有的积蓄,凑够了三十万,全部转给了他。”我顿了顿,环视了一下这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4S店,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,“说起来也真是巧,他拿着这笔钱,入股了你朋友的一家小汽修厂,也就是这家鼎盛车行的前身。后来,你们家把整个汽修厂盘了下来,做成了现在的宝马4S店。所以严格说起来,这家店能有今天,里面是不是也该有我的一份功劳?”我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在人群中炸开了锅。
“天哪,借了女朋友三十万创业,分手了就不还了?”“这不就是凤凰男吗?吃绝户啊!”“他妈还这么嚣张,刚才还说人家女孩是捞女,到底谁捞谁啊?”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刘梅,她那张原本就难看的脸,此刻已经毫无血色。
她强作镇定,色厉内荏地吼道:“你胡说!这钱……这钱是你自愿给他的!是我们家阿昊的魅力大,你心甘情愿为他花钱!这叫赠予,不叫借!”“赠予?”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,“刘阿姨,你当我傻吗?三十万,是我父母给我准备的嫁妆钱,是我未来生活的保障,我会随随便便‘赠予’一个男人?
为了以防万一,我当时留了个心眼。”
我一边说,一边调出另一张截图,那是我和张昊的微信聊天记录。
张昊:“薇薇,谢谢你,这三十万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,等我公司走上正轨,我马上就还。”我:“说什么还不还的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不过亲兄弟明算账,你还是给我打个欠条吧,这样我也好跟我爸妈交代。”张昊:“好,没问题。‘本人张昊,今借到林薇人民币三十万元整,用于公司启动资金,承诺于两年内还清。’这样写可以吗?”
我将这段聊天记录放大,清晰地展示在刘梅面前。
“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。虽然他后来一直没给我打正式的欠条,但这段聊天记录,同样具备法律效力,足以证明这是借贷关系,而不是你口中的赠予。现在距离他承诺的还款日期,已经过去半年了。刘阿姨,你说,这笔账,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?”刘梅彻底懵了。
她引以为傲的精明和算计,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,被砸得粉碎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在她眼里一直逆来顺受、柔弱可欺的女孩,竟然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周密的准备。
她更想不到,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,竟然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伪造的!”她口不择言地开始抵赖,“聊天记录谁知道是不是P的!我不认!”“不认没关系。”我收起手机,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,“我这里有完整的聊天记录,可以随时提交给法院做司法鉴定。我还可以申请调查张昊个人以及这家公司的银行流水。三十万的资金入账,这么大一笔钱,总会有迹可循。刘阿姨,你是生意人,应该比我更清楚,一旦事情闹大,对你们鼎盛车行的声誉会是多大的打击。到时候,恐怕就不是还我三十万这么简单了。”我步步紧逼,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。
我就是要让她知道,我林薇,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你敬我一尺,我敬你一丈;你若想把我踩进泥里,那我就让你尝尝跌落云端的滋味。
刘梅的嘴唇哆嗦着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。
她想反驳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她想发作,却又忌惮我手中握着的证据。
她第一次,感觉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。
她恶狠狠地瞪着我,仿佛要用眼神将我凌迟。
然后,她突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你跟我进来!”她转身,踉踉跄跄地朝着经理办公室走去,那背影,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,只剩下狼狈和仓皇。
04
经理办公室的门“砰”的一声被关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。
昂贵的红木办公桌,真皮沙发,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,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。
但此刻,办公室的主人刘梅,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,颓然地坐在沙发上,双手捂着脸,肩膀微微颤抖。
我没有坐,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,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法官。
压抑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。
过了许久,刘梅才缓缓地放下手,她的眼睛红得吓人,布满了血丝,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花了,看起来憔悴而狼狈。
“说吧,”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“我想怎么样?”我冷笑一声,“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。刘阿姨,从我今天踏进这家店开始,不一直都是你在‘想怎么样’吗?
你想羞辱我,想讹诈我,想看我跪地求饶的样子。
现在,你问我想怎么样?”
我的反问让她无言以对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
她深吸一口气,似乎是想重新找回自己的气场。
“林薇,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。你今天非要撕破脸,对你有什么好处?把我们家阿昊逼急了,他一分钱不还,你去法院告,拖个一年半载,最后你也未必能拿到钱!”她还在试图威胁我,只不过,这威胁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。
“是吗?”我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,坐了下来,身体微微前倾,直视着她的眼睛,“刘阿姨,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。现在不是我求你们还钱,而是你们必须还钱。这三十万,是张昊欠我的,天经地义。你以为赖得掉吗?就算官司打个一年半载,我耗得起。我年轻,有的是时间。可你们呢?鼎盛车行,是你们张家的脸面,是你后半辈子的指望。如果因为三十万的债务纠纷,被告上法庭,成了失信人,你觉得对这家店的生意会有多大影响?你那些生意上的伙伴,你那些所谓的名媛姐妹,会怎么看你?你那个宝贝儿子,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立足?”我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她最在乎的伪装,直击她最脆弱的软肋——面子和利益。
刘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她握紧了拳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她知道,我说的都是事实。
她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,张昊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。
“妈!我听说林薇来了,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刚才在楼上开会,手机静音了,员工跑上来跟我说你们吵起来了……”他的话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。
他愣住了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,有惊讶,有尴尬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愧疚?
一年不见,他似乎没什么变化,依旧是那副被家里宠坏了的富家少爷模样,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
只是眉宇间,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,少了几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。
看到他,刘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又像是找到了发泄口。
她猛地站起来,冲到张昊面前,指着我的鼻子,声嘶力竭地哭喊道:“阿昊!你看看你找的好女朋友!她拿着你送她的车,拿着你当初问她借钱的聊天记录,跑到我们店里来闹事!她要毁了我们家!要毁了你啊!”张昊被他母亲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搞懵了,他看看他妈,又看看我,皱着眉头问道:“妈,你先别激动,到底怎么了?林薇,这是怎么回事?”他看向我,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。
这一刻,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念想,也彻底熄灭了。
我曾以为,他至少会问一句“你有没有事”,而不是先质问我“这是怎么回事”。
“怎么回事?”我站起身,迎上他的目光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慕和温柔,只剩下冰冷的失望,“你应该问问你妈,她是怎么用一张五万块的维修单来欢迎我的。你也应该问问你自己,当初承诺两年内还清的三十万,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?”听到“三十万”这个数字,张昊的脸色也变了。
他显然是把这件事给“忘”了,或者说,他潜意识里就没打算还。
他的目光躲闪,不敢与我对视,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薇薇,你……你怎么突然提这个……我们之间,有话好好说,别这样……”“好好说?”我笑了,笑得有些凄凉,“在你妈当着所有人的面,骂我是捞女,骂我不要脸的时候,你怎么不出来跟我‘好好说’?
在你妈拿着一张五万块的单子,想把我逼上绝路的时候,你怎么不出来跟我‘好好说’?
张昊,你但凡有点担当,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!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情绪也有些失控。
积压了一年的委屈和不甘,在这一刻,尽数爆发。
刘梅见状,立刻又开始她的表演。
她捂着胸口,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,虚弱地靠在张昊身上:“阿昊……我……我心口疼……这个女人,她要气死我……”张昊连忙扶住她,紧张地喊道:“妈,你怎么了?你别吓我!”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妈顺气,一边转过头,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:“薇薇,算我求你了,行吗?你看我妈都这样了,你就当可怜可怜我,先别闹了。钱的事,我们私下解决,我一定还你,好不好?”“闹?”我被他这个字彻底激怒了。
05
“闹?”我重复着这个字,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,那是被失望和愤怒灼烧的味道。
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这个我曾深爱过、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,此刻却只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。
“张昊,在你眼里,我来讨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,就叫‘闹’?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,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,也砸在办公室里压抑的空气中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张昊的眼神闪躲,他试图解释,但语言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,“薇薇,我们毕竟……毕竟相爱过,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?”“绝?”我向前一步,逼近他,直视着他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睛,“当初,你妈拿着一百万的支票砸在我脸上,让我滚出你的世界,那个时候,她做得绝不绝?分手后,她找人到我公司散播谣言,说我私生活不检点,害我差点丢了工作,那个时候,她做得绝...不绝?今天,她在这里,西安美食交流群当着所有人的面,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我,想把我踩进泥里,她又做得绝不绝?”我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。
这些事情,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,包括张昊。
我以为分手了,所有的恩怨都该一笔勾销,我只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。
但现在,我不想再忍了。
“什么?”张昊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,他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,“妈,她说的是真的吗?你找人去她公司闹过事?”刘梅的眼神一阵慌乱,但她立刻矢口否认:“你别听她胡说八道!我没有!是她自己不检点,被公司开除了,现在想来讹我们家!”“够了!”我厉声喝断她拙劣的谎言。
我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多费一句口舌。
我的目光重新锁定在张昊身上,那里面燃烧着最后决绝的火焰。
“张昊,我今天来,不是来跟你叙旧,也不是来听你妈唱戏的。我就问你一句话,这三十万,你还不还?”我的 ultimatum 掷地有声。
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张昊的脸上阴晴不定,他看看我决绝的脸,又看看身旁瑟瑟发抖、眼神里充满祈求的母亲,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他懦弱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。
他既不想得罪我这个手握他把柄的“债主”,也不敢违逆他强势了一辈子的母亲。
他深吸一口气,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,他看着我,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:“薇薇,钱,我会还。但是……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?公司最近资金周转确实有点困难。还有,我妈年纪大了,身体不好,你别再刺激她了。今天这五万块的维修费,就算了,我私人给你掏,你把车开走,我们改天再约个地方,心平气和地谈,行吗?”他这番话,听起来像是在让步,但实际上,却是典型的和稀泥。
他想用五万块的小恩小惠,来让我放弃追讨三十万的权利,把这件事无限期地拖下去。
他还是没明白,或者说,他根本不想明白,我今天要的,不仅仅是钱,更是一个公道,一份尊严。
“不必了。”我冷冷地拒绝,“我今天就要一个结果。要么,你现在就转账还钱,我们两清。要么,我们法庭上见。”我的态度强硬,不留任何余地。
刘梅看到她儿子竟然真的打算还钱,顿时急了,她一把推开张昊,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:“林薇你这个贱人!你就是想逼死我们母子!我告诉你,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!阿昊,不准给她!她就是个无底洞,你今天给了她三十万,她明天就敢要三百万!”就在这办公室里乱作一团,争吵声、哭喊声、咒骂声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时候,办公室的门,再一次被毫无预警地推开了。
一个沉稳而有力的男声响了起来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薇薇,怎么了?是这些人欺负你吗?”随着声音,一个身材高大、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他大约三十岁出头,五官俊朗,气质沉稳,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翡丽的腕表,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。
他径直走到我身边,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轻轻地拍了拍,那动作充满了安抚和保护的意味。
他的出现,像是一道强光,瞬间劈开了这间屋子里的混乱和不堪,也让张昊和刘梅的叫嚣,戛然而止。
06
来人是陈铭,我的现任男友,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经济法律师。
我们约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,他见我迟迟未到,电话也打不通,便有些担心,用手机定位找到了这里。
陈铭的出现,让整个办公室的权力磁场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。
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压迫感,是张昊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富二代完全无法比拟的。
刘梅和张昊都愣住了,他们看着陈铭搭在我肩膀上的手,又看看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腕表,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戒备。
“薇薇,这位是?”张昊下意识地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和警惕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陈铭已经微笑着开口了,他看着张昊,眼神却毫无笑意,反而带着一丝审视的锋利:“你好,我是林薇的男朋友,陈铭。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一些争吵,似乎是关于一笔维修费和一笔欠款?不知道,我有没有听错?”他的声音温和,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
他没有直接介入,而是以一个问句,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刘梅毕竟是老江湖,她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上下打量着陈铭,冷笑一声:“男朋友?林薇,你可真有本事啊,这么快就又钓上一个金龟婿。怎么,今天这是特地带过来,给我们演一出‘英雄救美’的戏码?”
面对刘梅的尖酸刻薄,陈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他只是转头看向我,柔声问道:“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和相关证据给我看一下吗?”我点了点头,将手机和那份购车合同都递给了他。
陈铭接过,快速而仔细地浏览起来。
他看得很专注,眉头微蹙,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的轻微声音。
张昊和刘梅紧张地看着他,仿佛在等待法官的宣判。
几分钟后,陈铭看完了所有的东西。
他关掉手机屏幕,抬起头,脸上恢复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。
他先是看向那张五万块的维修单,然后对刘-梅说:“这位阿姨,根据这份由贵店出具的检测报告,所谓的‘发动机核心模块烧毁’和‘变速箱渗油’,都需要拆解核心部件才能确认。
但在没有征得车主同意的情况下,你们是无权进行拆解的。
如果只是通过外部检测就得出这个结论,并开出五万块的天价维修单,那么,我有理由怀疑,你们存在‘过度维修’和‘欺诈消费者’的行为。”
接着,他的目光转向了购车合同和那三十万的转账及聊天记录。”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张昊身上,那眼神变得锐利如刀。
“而这三十万,张先生,证据链非常完整,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民间借贷关系。根据聊天记录,你承诺两年内还清,但至今未履行。这不仅是违约,如果林薇提起诉讼,法院不仅会判决你归还本金,还会根据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利息。更重要的是,一旦判决生效你拒不执行,你将会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‘老赖’。”
陈铭不疾不徐,条理清晰地将整个事件的法律性质剖析得明明白白。
他的专业和气场,彻底碾压了刘梅的蛮横和张昊的懦弱。
“老赖?”刘梅尖叫起来,“你胡说!你凭什么说我儿子是老赖!”“我现在没说他是,但如果你们继续拒绝还款,他很快就会是。”陈铭的语气依旧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不可动摇的强势,“阿姨,鼎盛车行是宝马的授权经销商吧?据我所知,宝马总部对于旗下经销商的声誉和信用看得非常重。如果它的合作伙伴,其法人代表的儿子,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,你猜,宝马中国会不会重新评估你们的合作关系?消费者保护协会和市场监督管理局,会不会对你们所谓的‘专业检测’和‘天价维修单’很感兴趣?”
陈铭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刘梅的心上。
她引以为傲的生意,她赖以生存的根基,在陈铭专业的法律分析面前,显得如此不堪一击。
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。
她可以不在乎林薇,但她不能不在乎这家4S店,这可是他们张家全部的家当!
07
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了刘梅的心脏,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她引以为傲的社会经验和商业手腕,在绝对的专业力量面前,被碾压得粉碎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叫陈铭的男人,他明明在微笑,但那笑容却让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这不是她能应付的对手。
陈铭没有给她太多消化的时间,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补充道,声音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:“另外,刚才我在休息区,听到不少客户在议论这件事。你们知道,现在是自媒体时代,每个人手里都有手机。如果今天的事情,被好事者拍下来,配上一个类似‘知名4S店店大欺客,联合前婆婆设局坑害前女友’的标题发到网上去,刘阿姨,你猜需要多久,就能上本地新闻的热搜?”
“到时候,慕名而来的恐怕就不只是看热闹的网友了。”陈铭的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营业执照,意有所指地说道,“税务部门的同事,可能会对贵店的账目很感兴趣。消防部门的同事,也可能会想来检查一下你们的消防设施是否合规。毕竟,这么大的舆论事件,相关部门总要有所表示,对吗?”如果说,之前关于“老赖”和“品牌授权”的警告,还只是让刘梅感到棘手,那么此刻陈铭描绘出的这幅“媒体曝光、多部门联合检查”的画面,则让她彻底陷入了恐慌。
这已经不是三十万或者一家店的声誉问题了,这是要将他们整个张家连根拔起!
她经营这家店多年,深知其中的门道。
任何一家企业,都不可能在账目和各项规章制度上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无瑕。
真要查起来,谁也经不起放大镜的审视。
这个男人,太狠了。
他没有大吼大叫,没有声嘶力竭,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,却招招致命,每一刀都捅在她最怕疼的地方。
刘梅的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,幸好被身旁的张昊及时扶住。
她的嘴唇翕动着,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那份嚣张跋扈,那份精于算计,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一直沉默的张昊,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他看着陈铭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嫉妒,有不甘,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。
他知道,今天他们是踢到铁板了。
眼前这个男人,无论是气场、手段还是社会地位,都远在他之上。
他和林薇,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。
“别……别说了……”张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他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母亲,看向我和陈铭,姿态放得极低,“陈先生,林薇,这件事……是我们错了。我妈她年纪大了,说话不过脑子,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。钱,我马上还!三十万,我现在就转给林薇。还有车,我保证,用最好的配件,最快的速度给她修好,所有的费用我们承担。只求你们,高抬贵手,不要把事情闹大。”他几乎是在哀求了。
那个曾经在我面前意气风发的富家少爷,此刻却卑微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看着他这副样子,我心里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,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。
也许,从他选择在他母亲的羞辱面前一次次退缩时,我们就注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
陈铭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转头看向我,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。
他的意思是,决定权在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,看着张昊,也看着他身边那个脸色惨白的女人,缓缓开口:“钱,必须还。车,也必须修。但最重要的是,”我的目光落在刘梅身上,“我需要一个道歉。”刘梅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。
让她向我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女人道歉,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“你休想!”她尖叫道。
然而,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张昊用力按住了。
“妈!”张昊几乎是吼了出来,他的眼睛通红,充满了血丝,“你还嫌不够丢人吗?!非要我们家彻底完蛋你才甘心吗?!道歉!”这 शायद是张昊长这么大,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他母亲说话。
刘梅被他吼得愣住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,仿佛第一天认识他。
08
“你……你吼我?”刘梅的嘴唇哆嗦着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,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悲痛模样,“阿昊,为了这个女人,你竟然吼我?我是你妈啊!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你好!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,她今天能这么对我们,将来进了门,还不得把我们家给拆了!”她又开始故技重施,试图用亲情和眼泪来绑架张昊。
换作以前,张昊可能早就心软了,会立刻过来哄她,然后转头来劝我“大度”一点。
但今天,或许是陈铭带来的压力太大,或许是我揭开的伤疤太疼,又或许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集中爆发,张昊没有再退让。
他看着自己的母亲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。
“为我好?”他惨笑一声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嘲,“妈,你所谓的为我好,就是插手我所有的决定,否定我所有的选择吗?你觉得林薇家境不好,配不上我,所以你就用尽各种手段逼我们分手。你觉得我自己创业是胡闹,所以你就把我的公司变成你的分店,让我继续当你的傀儡。你为我规划好了所有的人生,相亲对象是你挑的,工作是你安排的,我活得就像你手里的一个提线木偶!”“我受够了!”他猛地提高了音量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“我当初为什么要去创业?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,离开你,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!我为什么问林薇借钱,而不是找你?因为我知道,我一旦开口,换来的不是支持,而是你的嘲讽和控制!这三十万,是我欠她的,更是我作为一个男人,对我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点挣扎!你懂吗?”这番撕心裂肺的控诉,像一把利剑,彻底剖开了这对母子之间看似和谐,实则早已腐朽不堪的关系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张昊粗重的喘息声和他母亲无声的泪水。
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一直以为,张昊是懦弱,是不敢反抗。
现在我才明白,他不是不敢,而是他所有的反抗,都被他母亲以“爱”的名义,无情地镇压了。
而我,不过是他们母子权力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。
刘梅被儿子这番话彻底击垮了。
她瘫坐在沙发上,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,嘴里喃喃自语:“我都是为你好……我怎么会害你呢……我是你妈啊……”她一生强势,将儿子视为自己最完美的作品,却在今天被这个作品告知,她所有的“爱”,对他而言,都是沉重的枷锁。
这种打击,是毁灭性的。
张昊没有再理会失魂落魄的母亲,他转过身,面向我,然后,在我和陈铭错愕的目光中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林薇,对不起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以前,是我太懦弱,没有保护好你,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。今天,我妈对你做的所有事,我替她向你道歉。对不起。”这一刻,他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妈宝男,而是一个真正敢于承担责任的男人。
虽然,这个担当,来得太晚了。
我看着他,心里积压多年的怨气,仿佛在这一声“对不起”中,悄然消散了。
我没有再为难他,也没有再去看刘梅。
我对张昊说:“把钱转过来吧。车修好后,通知我来取。”说完,我便转身,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陈铭自然地牵起我的手,和我一起向外走去。
我们走到门口,身后传来了张昊的声音。
“林薇,”他叫住我,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,“他……对你好吗?”我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,但我能感觉到陈铭握着我的手,紧了紧,给了我无声的力量。
我淡淡地回答:“他很好。他让我知道,真正的爱,是尊重,是支持,是并肩而立,而不是以爱为名的控制和枷锁。”说完,我再也没有停留,和陈铭一起,走出了那间压抑的办公室,走向了外面明媚的阳光。
09
走出鼎盛车行的大门,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,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,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多年的包袱。
刚才在里面还剑拔弩张,此刻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头,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陈铭一直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牵着我的手,陪我慢慢地走着。
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,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停下脚步,转头看着他,由衷地说道,“如果今天没有你,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。”陈铭笑了笑,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地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傻瓜,我们之间,还用说谢谢吗?再说了,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,真正让他们屈服的,是你自己。是你保留了所有的证据,是你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,是你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争取权益。我只是,在我的女孩需要盔甲的时候,恰好出现而已。”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暖,眼眶有些发热。
是啊,这个男人,他从不会把我当成需要被拯救的公主,而是把我视为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。
他欣赏我的坚强,也心疼我的故作坚强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一声,是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。
我点开一看,一个新的数字静静地躺在我的账户余额里:320,000元。
“他多转了两万。”我有些惊讶。
陈铭看了一眼,了然地笑了:“看来,这位张先生,是想把利息也一并还给你。这两万块,就当是他为过去那段失败的感情,支付的一点精神损失费吧。收下吧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我点了点头,收起手机。
这三十万,对我来说,早已不是钱那么简单。
它是我曾经交付的真心,是我对未来的憧憬,也是我为自己的天真付出的代价。
现在,它回来了,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“利息”,也彻底斩断了我与过去的所有牵连。
一周后,我接到了鼎盛车行打来的电话,通知我去取车。
电话那头,是一个陌生的声音,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。
还是陈铭陪我去的。
这一次,没有刘梅的冷嘲热讽,也没有张昊的尴尬躲闪。
一个看起来像是新任经理的男人,满脸堆笑地接待了我们。
我的车被清洗得一尘不染,停在最显眼的位置。
所有的“毛病”都被处理妥当,开起来和新车没什么两样。
办完所有手续,我准备开车离开时,在门口看到了张昊。
他一个人站在那里,看起来有些憔悴,短短一周,他像是瘦了一圈,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疲惫。
他看到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对我点了点头。
我也对他点了点头,算是最后的告别。
然后,我坐上驾驶座,发动了汽车。
陈铭坐在副驾,对我笑了笑:“准备好去哪儿了吗?”我看着前方宽阔的马路,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的。
我笑着回答:“去哪儿都好,只要是往前开就行。”是啊,往前开。
把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,都远远地甩在身后。
车子缓缓驶出4S店,从后视镜里,我看到张昊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,消失不见。
我知道,我生命里的一段旅程,到此,就画上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句号。
10
生活回归了正轨,甚至比以前更加明朗。
那三十万,我没有乱花,而是听从了陈铭的建议,做了一笔稳健的理财投资。
它不再是某段失败感情的伤疤,而是我未来生活的底气和资本。
我和陈铭的感情也越来越好。
他带我见了他的家人和朋友,他们都是很温和有礼的人,没有人会因为我的家境而看轻我,他们欣赏的是我这个人,我的独立和坚强。
陈铭的父母很喜欢我,拉着我的手,说陈铭能找到我,是他的福气。
那一刻,我真实地感受到了被尊重和被接纳的温暖。
这是我在刘梅那里,从未体验过的感觉。
偶尔,我也会从一些共同的朋友那里,听到关于张昊和鼎盛车行的消息。
据说,那天之后,刘梅大病了一场,出院后,就彻底放权,不再管店里的事,整天在家里念佛。
张昊正式接管了整个4S店,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,辞退了那些仗势欺人的老员工,重新整顿了管理制度。
听说他变得比以前沉稳了很多,也辛苦了很多,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了。
朋友们都说,是我那天的“当头一棒”,彻底打醒了他,让他一夜之间长大了。
对于这些传闻,我只是付之一笑。
他是否长大,过得好与不好,都与我无关了。
每个人的成长,都要付出代价,他只是在偿还他自己曾经欠下的债而已。
我们早已是各自世界里的人,没有交集,也不必再有交集。
又是一个周末,阳光正好。
陈铭开着车,载着我,去往郊区的路上。
我们准备去一个新开的度假村,过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悠闲周末。
车里放着我喜欢的音乐,微风从车窗吹进来,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。
我侧过头,看着身边专心开车的男人。
他有着完美的侧脸轮廓,阳光透过车窗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显得格外温柔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,转过头对我笑了笑,然后伸出一只手,握住了我的手。
“在想什么?”他问。
“在想,我真幸运。”我笑着回答,用力回握住他的手。
是啊,我很幸运。
幸运的是,我勇敢地告别了错误的过去;幸运的是,我在经历了风雨之后,还能遇到一个愿意为我撑伞、与我并肩前行的人。
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飞驰,将城市远远地抛在身后。
我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,心中一片宁静和坦然。
那家4S店的闹剧,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虽然让我狼狈不堪,但也彻底冲刷掉了我生命中的污泥,让我在雨过天晴后,看到了更美丽的彩虹。
生活就像开车,总会遇到一些坑坑洼洼的路段,甚至会遇到突然的抛锚。
但没关系,只要修好它,加满油,然后继续坚定地、勇敢地,往前开。
因为你知道,在路的尽头,一定有更美的风景,和更好的人,在等着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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