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厅的灯光有点太亮了中山文香。
郭浩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看着对面的女人和她母亲，心里已经有点后悔来这次相亲了。
介绍人王姨说得天花乱坠。
“人家姑娘可是正经本科毕业，在事业单位上班，长得又水灵，家里条件也好，父母都是退休职工，还有个弟弟刚工作。”
“郭浩啊，你都三十二了，该成家了，这姑娘配你绰绰有余。”
现在郭浩明白了。
王姨嘴里“配你绰绰有余”的意思，是人家觉得他高攀了。
“小郭啊，你这车开了几年了？”
张秀英，也就是对面那姑娘的母亲，用筷子拨拉着盘子里的菜，头都没抬地问。
郭浩老实回答：“去年刚买的，还不到一年。”
“什么牌子来着？”
“奥迪A6L。”
王丽娟，今天的相亲对象，这时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眼神里没什么温度。
“落地多少钱？”
郭浩说：“四十万出头。”
张秀英“啧”了一声。
这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包厢里特别刺耳。
“才四十万啊。”她放下筷子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，“我们家丽娟前年那个男朋友，开的是奔驰GLE，那车得七十多万吧？”
王丽娟接话：“七十三万八，顶配。”
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郭浩没接话。
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茶水已经有点凉了。
“小郭，你在哪上班来着？”张秀英又问。
“一家科技公司，做项目经理。”
“一个月能拿多少？”
这个问题很直接。
直接到让郭浩觉得有点不舒服。
但他还是说了：“两万左右，看项目奖金。”
“两万……”张秀英拖长了音调，“不多啊。丽娟在事业单位，虽然现在一个月就八千多，但福利好，稳定，退休了也有保障。你们这种私企，说倒闭就倒闭了。”
王丽娟这时候插了一句：“我们单位刘姐的女儿，嫁了个开公司的，人家老公一个月挣五万多。”
郭浩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他想走了。
但介绍人王姨特意交代过，说这家人是她老同学，让他无论如何给个面子，坐满一个小时。
现在才过去二十分钟。
“你家房子买在哪了？”张秀英的问题一个接一个。
“西城区，锦绣花园。”
“多大面积？”
“一百二十平，三室两厅。”
“全款还是贷款？”
“贷了一部分。”
张秀英又“啧”了一声。
这次声音更大了。
“还有贷款啊。”她摇摇头，“丽娟，你看看，妈早就跟你说，找对象得找条件好一点的。这有贷款，以后压力多大啊。”
王丽娟没说话，只是用筷子夹起一片青菜，放进嘴里慢慢嚼。
嚼了很久。
郭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看了一眼，是好朋友陈伟发来的微信：“相亲怎么样？要不要我来个救命电话？”
郭浩回了个：“不用，还能忍。”
刚发完，张秀英又开口了。
“小郭，你父母是做什么的？”
“我爸是中学老师，我妈是护士，都退休了。”
“哦，普通家庭。”张秀英点点头，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，“我们家丽娟她爸，退休前是副处长，现在每个月退休金都一万多。我呢，以前在国企，退休金也有七八千。”
“所以说啊，这找对象得门当户对。”
王丽娟终于放下了筷子。
她看着郭浩，第一次认真打量他。
郭浩长得不难看，一米七八的个子，身材匀称，五官端正，穿一身简单的休闲西装，看起来干净利落。
但王丽娟的眼神，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。
“你平时有什么爱好？”她问。
“看看书，偶尔打打篮球，周末会跟朋友爬爬山。”
“旅游呢？”
“一年会出去一两次，国内转转。”
“国外没去过？”
“去过新马泰，欧洲还没去过。”
王丽娟“哦”了一声，又不说话了。
张秀英接过话头：“我们家丽娟啊，每年至少出国两次。去年去的欧洲，今年打算去日本。小姑娘嘛，就得多见见世面。”
郭浩点点头：“是该多看看。”
这时候，包厢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闯进来，穿一身潮牌，头发染成栗棕色，耳朵上还戴着耳钉。
“妈，姐，你们还没吃完啊？”
男孩一屁股坐在张秀英旁边的空椅子上，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，咕咚咕咚喝下去。
“小龙，你怎么来了？”张秀英嘴上这么说，脸上却笑开了花。
“跟朋友在隔壁吃饭，听说你们在这儿，过来看看。”王小龙说着，眼睛瞟向郭浩，“这就是我姐的相亲对象？”
郭浩点点头：“你好，我叫郭浩。”
“王小龙。”男孩随意地摆摆手，然后对张秀英说，“妈，我看上个新出的手机，一万二，你给我转点钱。”
“又买手机？你上个月不是刚换一个？”
“那个过时了，这个是最新款，摄像头特别好。”
张秀英宠溺地拍了他一下：“就知道花钱。行，晚点给你转。”
王小龙这才满意，转头看向郭浩：“哥们，开什么车来的？”
郭浩又说了一遍：“奥迪A6L。”
“哟，不错啊。”王小龙挑挑眉，“不过A6L太老气了，适合我爸那种年纪的人开。我姐这么年轻漂亮，你得换辆拉风点的。”
张秀英眼睛一亮：“对对对，小龙说得对。小郭啊，你这车不行，配不上我们家丽娟。”
郭浩愣住了。
“阿姨，这车我才开不到一年……”
“不到一年怎么了？卖了再买呗。”张秀英说得轻描淡写，“丽娟前男友那奔驰多气派，你要是开个四十万的车来接她，被同事邻居看见了，多没面子。”
王丽娟这时候轻声说：“我觉得保时捷Macan不错，红色的，我们单位李姐就开那个，特别好看。”
王小龙一拍桌子：“对对对，保时捷！姐，你有眼光！那车开出去多有面儿！”
张秀英看向郭浩，眼神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期待。
“小郭，你觉得呢？把现在的车卖了，加点钱换辆保时捷。也不用太贵的，就丽娟说的那个什么……麦坎？六十多万应该能下来吧？”
郭浩觉得血往头上涌。
他握紧了手里的茶杯。
“阿姨，我去年刚买的车，贷款还没还完。而且六十多万的车，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。”
“压力大什么呀？”张秀英不以为然，“你一个月两万，省着点花，两三年不就挣出来了？再说了，你要是真喜欢我们丽娟，这点付出都不愿意？”
王丽娟低头玩着手机，像是没听见。
但郭浩看见，她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。
那是不屑的表情。
王小龙翘起二郎腿，晃着脚说：“哥们，这就是你不对了。追女孩子不得下点本钱？我前女友，我给她买个两万的包，她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。你这还没怎么着呢，就先嫌贵了？”
“我看啊，你就是不够喜欢我姐。”
郭浩深吸一口气。
他告诉自己要冷静，要给王姨面子。
“阿姨，王小姐，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，更重要的是性格合不合，三观一不一致。车啊房啊，都是外在的东西……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张秀英打断他，“外在的东西不重要？那你开个三轮车来相亲试试？看谁愿意跟你？”
“就是。”王小龙附和，“这年头，没点实力谁跟你啊？我姐这么漂亮，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火车站。要不是王姨说你还算靠谱，我们才不来呢。”
王丽娟终于又开口了。
声音柔柔的，但话里的意思一点不柔。
“郭先生，我觉得我妈和我弟说得有道理。车是男人的门面，你开什么车，就代表你是什么层次的人。我不是非要保时捷，但四十万的车，确实有点……普通。”
她抬起眼睛看着郭浩。
“如果你觉得有压力，我们可以一起还贷款。但车必须换，这是我的底线。”
底线。
第一次见面，就开始谈底线了。
郭浩笑了。
气笑的。
“王小姐，我们才第一次见面，聊这个是不是太早了？”
“早什么早？”张秀英又插话，“不相亲不就是奔着结婚去的？不把条件谈清楚，难道等谈了感情再谈钱？那多伤感情。现在说清楚了，能接受就继续，不能接受就好聚好散，谁也不耽误谁。”
好一个“好聚好散”。
郭浩点点头：“阿姨说得对。那我也说说我的条件。”
三个人都看向他。
“我今年三十二，有房有车有稳定工作，父母健康有退休金，家里没负担。我想找的对象，是能踏踏实实过日子，互相尊重互相体谅的人。车我不会换，因为我觉得现在这车挺好，够用。如果王小姐觉得这车配不上你，那可能我们确实不合适。”
说完，他拿起菜单。
“菜点得差不多了吧？要不要再加点？”
他想赶紧结束这顿饭。
但张秀英不干了。
“小郭，你这话什么意思？是觉得我们丽娟配不上你的车？”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
“你就是这个意思！”张秀英声音提高了，“我们丽娟要模样有模样，要工作有工作，家里条件也好，提点要求怎么了？你一个大男人，这点担当都没有？”
王小龙也帮腔：“就是，抠抠搜搜的，还相亲呢。姐，这种男的不行，连辆车都舍不得给你换，以后还能对你好了？”
王丽娟看着郭浩，眼神冷了。
“郭先生，我觉得你可能没搞清楚状况。我不是在求你，我是在给你机会。我今年二十八，长相身材都不差，工作稳定，家里还能帮衬。追我的人里，条件比你好的多得是。我之所以来见你，是觉得你年纪相当，人看起来老实，适合结婚。”
她顿了顿。
“但如果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，那就算了。我不缺人追，更不缺你这一个。”
郭浩握着菜单的手，指节有点发白。
他想起了王姨的话。
“郭浩啊，这姑娘真的不错，就是家里有点宠，你多让着点。现在好姑娘不多了，你得把握机会。”
把握机会？
把握什么机会？
把握一个被人当冤大头宰的机会？
“服务员。”郭浩抬手叫来服务员，“点菜。”
服务员拿着点菜器过来。
郭浩把菜单递给张秀英：“阿姨，您看看还要加什么。”
张秀英没接菜单，抱着胳膊看着他。
“小郭，咱们今天把话说明白。你要是真想跟丽娟处，车必须换，这是第一。第二，彩礼我们这边风俗是二十八万八。第三，房子得加丽娟的名字，婚后贷款你得自己还，不能动丽娟的工资。第四，以后家里财政大权得交给丽娟管，你每个月留点零花钱就行。”
她一条一条数着。
每一条，都像一记耳光，抽在郭浩脸上。
王小龙还补充：“对了，结婚的时候，你得给我包个大红包，至少两万。我是丽娟唯一的弟弟，你得表示表示。”
郭浩没说话。
他看着王丽娟。
王丽娟低着头，默认了。
服务员站在旁边，有点尴尬。
“先生，还加菜吗？”
郭浩终于开口了。
声音很平静。
平静得他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“阿姨，王小姐，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了。我今天来相亲，是想找个能互相尊重、平等相处的伴侣，不是来找个祖宗供着，更不是来签不平等条约的。”
他把菜单轻轻放在桌上。
“车我不会换，因为我不觉得车能代表一个人的价值。彩礼可以商量，但二十八万八我们这边没这个风俗。房子是我父母掏了大部分首付买的，加名不可能。至于工资卡……”
他笑了笑。
“我自己挣的钱，我自己管。如果以后结婚了，家庭开支我们可以一起商量，但不存在上交工资卡的说法。”
他看着王丽娟。
“王小姐，你很优秀，但咱们不合适。今天这顿饭我请，就当交个朋友。以后……就不用联系了。”
说完，他站起来，准备去结账。
张秀英“啪”地一拍桌子。
“你给我站住！”
郭浩停下脚步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看不上我们家丽娟？”张秀英气得脸都红了，“我告诉你，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！你一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，有什么可挑的？我们丽娟愿意跟你，你就该偷着乐了！”
王小龙也站起来，指着郭浩：“你牛什么啊？开个破奥迪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？我姐跟你相亲是给你面子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”
王丽娟坐在那里，眼睛红了。
不是伤心，是气的。
“郭浩，你真行。”她咬着牙说，“我长这么大，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。你说我不够尊重你？那你尊重我了吗？我提点要求就是把你当冤大头？你这种男人，活该单身到现在！”
郭浩转过身，看着这一家三口。
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。
“阿姨，王小姐，还有这位弟弟，你们说得对，我条件一般，配不上你们。所以咱们好聚好散，行吗？别弄得这么难看。”
“难看？谁弄得难看？”张秀英嗓门越来越大，“是你先甩脸子走的！我告诉你，今天这事儿没完！你必须给我们丽娟道歉！”
“对，道歉！”王小龙冲到郭浩面前，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，“不然你今天别想走！”
包厢外已经有服务员在探头探脑了。
郭浩深吸一口气。
他看着桌上那本精致的菜单，突然笑了。
然后他拿起菜单，狠狠地摔在地上！
“啪！”
厚重的菜单砸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“我道你妈的歉！”
郭浩吼出这句话，感觉胸口那股闷气终于吐出来一点。
“一辆车六十万，彩礼二十八万八，房子加名，工资上交，还得给你弟弟包两万红包？你们家卖女儿呢？还是觉得我脑门上写着‘冤大头’三个字？”
他一字一句，说得清清楚楚。
“王丽娟，我告诉你，你今天就是天仙下凡，我也不要！你们家这门槛太高，我高攀不起！从今往后，咱们谁也别认识谁！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。
拉开门，大步往外冲。
“郭浩！你给我站住！”
王丽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，带着哭腔。
郭浩没停。
他受够了。
真的受够了。
走到餐厅门口，冷风一吹，他脑子清醒了点。
但心里那股火，还在烧。
他拿出手机，给王姨打电话。
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。
“喂，郭浩啊，相亲怎么样？丽娟那姑娘不错吧？”王姨的声音笑呵呵的。
郭浩尽量让语气平静。
“王姨，谢谢您介绍，但我和王小姐不合适。以后您不用再给我介绍对象了，我一个人挺好的。”
“啊？不合适？怎么了？聊得不好？”
“不是聊得不好，是人家要求太高，我满足不了。就这样，王姨，我还有事，先挂了。”
不等王姨再问，他挂了电话。
然后拉黑。
这种介绍人，以后还是别来往了。
走到停车场，找到自己的车。
黑色的奥迪A6L，洗得干干净净，在灯光下泛着光。
这车是他去年升项目经理时奖励给自己的。
不是什么豪车，但也是他一步一个脚印挣来的。
怎么就配不上人了？
怎么就成“破奥迪”了？
他拉开车门，刚坐进去，副驾驶的门突然被拉开了。
王丽娟喘着气坐进来，眼睛还红着。
“郭浩，我们谈谈。”
郭浩皱眉：“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“有！”王丽娟看着他，“刚才是我妈和我弟不对，我代他们向你道歉。但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？咱们好好聊聊不行吗？”
“聊什么？聊我怎么卖车换保时捷？聊我怎么准备二十八万八的彩礼？还是聊怎么把我父母给我买的房子加上你的名字？”
郭浩语气很冷。
王丽娟咬了咬嘴唇。
“那些……可以商量。但我真的觉得你人还不错，我们可以试试。”
“试试？”郭浩笑了，“王小姐，你说这话自己信吗？如果你真觉得我不错，刚才你妈你弟那么说的时候，你怎么不拦着？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王丽娟不吭声了。
“你不是不说话，你是默认。”郭浩摇摇头，“你觉得那些要求理所当然，觉得我应该满足。王小姐，咱们不是一路人，强求没意思。你下车吧，我要回家了。”
“郭浩！”王丽娟突然抓住他的胳膊，“我不要好车了！真的！奥迪就奥迪，我不嫌弃了！只要你愿意娶我，咱们好好过日子，行吗？”
郭浩愣住了。
他转过头，看着王丽娟。
她的表情很认真，眼睛里甚至有了泪光。
“我刚才想过了，我妈和我弟是过分，但我是真心想找个靠谱的人结婚。你踏实，稳重，工作也不错。车啊房啊，都是身外之物，人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她说得情真意切。
如果郭浩没经历过刚才那一幕，可能就信了。
但他现在只是觉得可笑。
“王小姐，你这变脸变得有点快啊。刚才在包厢里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我刚才……我刚才也是被我妈和我弟影响了。其实我自己没想那么多。”王丽娟低下头，声音变小了，“郭浩，给我个机会，行吗？咱们重新开始，就我们两个人，好好了解对方。”
郭浩看着她。
看着她微红的眼眶，看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。
突然想起了王姨的话。
“这姑娘真的不错，就是家里有点宠。”
也许……真是家里人的问题？
也许王丽娟本人没那么过分？
他三十二了，家里催得紧。
相了这么多次亲，遇到个愿意妥协的，不容易。
见他犹豫，王丽娟赶紧又说：“你放心，以后我妈和我弟那边，我会拦着。咱们过咱们的日子，不让他们掺和。行吗？”
语气近乎哀求。
郭浩沉默了很久。
久到王丽娟的手心都出汗了。
“最后一次机会。”他终于开口，“如果再有今天这种事，咱们立刻结束，没得商量。”
王丽娟眼睛一亮，连忙点头：“好！我保证！”
“下车吧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。你开车小心点，到家给我发个消息。”
王丽娟下车前，还冲他笑了笑。
那笑容，竟然有几分温柔。
郭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，靠在椅背上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希望这次，没选错。
他发动车子，驶出停车场。
没看见，餐厅门口，张秀英和王小龙站在那里，看着他的车尾灯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“妈，还是我姐厉害，三言两语就把那傻子哄回来了。”王小龙笑嘻嘻地说。
张秀英哼了一声：“你姐要模样有模样，要手段有手段，对付这种老实男人，还不是手到擒来？等着吧，等他真陷进去了，到时候要什么没有？”
“那车……”
“急什么？一步步来。先稳住他，等结了婚，房子车子，还不都是咱们家的？”
母女俩相视一笑，走进夜色。
郭浩开车回家的路上，等红灯时看了眼手机。
王丽娟发来一条微信。
“今天真的对不起，我代我妈和我弟向你道歉。晚安，好梦。”
后面还加了个害羞的表情。
郭浩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，没回。
他放下手机，看着前方的红灯。
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希望，又被压了下去。
总觉得，这事儿还没完。
但此刻，他还没有意识到，这顿饭，只是噩梦的开始。
郭浩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。
父母还没睡，坐在客厅看电视，见他进门，都看了过来。
“回来了？相亲怎么样？”母亲李秀琴先问。
父亲郭建国也关小了电视声音。
郭浩换了鞋，走到沙发边坐下，觉得有点累。
“还行吧，先处处看。”
“那姑娘人怎么样？”李秀琴凑近了些，“王姐说她可不错，在事业单位，父母都是退休的，家里还有个弟弟。”
郭浩想到王小龙那张脸，心里就堵得慌。
“人还行，就是她家里人……”
“家里人怎么了？”
“有点……”郭浩想了想，找了个合适的词，“有点强势。”
郭建国摆摆手：“只要姑娘人好就行，家里人嘛，以后少来往就是了。你都三十二了，别太挑。”
李秀琴也说：“是啊，咱们家就普通条件，能找个正经工作的姑娘不容易。你刘阿姨上次介绍那个，在超市当收银员，妈都没好意思跟你说。”
郭浩没接话。
他拿起遥控器，随便换了个台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还是王丽娟。
“睡了吗？”
郭浩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，回了句：“还没。”
“今天真的对不起，我妈和我弟说话是难听，但他们没坏心，就是太疼我了。”
郭浩没回。
过了一会儿，又一条消息发过来。
“明天周末，你有空吗？我想正式跟你道个歉，请你吃顿饭，就咱们俩。”
郭浩犹豫了。
“不用了，今天你也累了，早点休息。”
“你是不是还在生气？我真的知道错了，给我个机会补偿你，好不好？”
后面跟着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。
郭建国看他一直看手机，问了句：“是那姑娘？”
“嗯。”
“聊什么呢？”
“说明天请我吃饭。”
李秀琴眼睛一亮：“去啊！干嘛不去？人家姑娘主动请你，说明对你有意思。你一个大男人，别太小气。”
郭浩叹了口气。
“妈，你不懂，她家里人……”
“哎呀，谈恋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，管她家里人干什么？”李秀琴推了他一把，“明天好好收拾收拾，跟人家好好处。”
郭浩想了想，还是回了句：“好，时间地点你定。”
王丽娟几乎是秒回。
“太好了！那就明天中午十一点，在万达广场那家新开的川菜馆，我订好位置告诉你！”
后面跟了一串开心的表情。
郭浩放下手机，觉得心里那点不舒服，好像淡了点。
也许，真像爸妈说的，是他想多了。
第二天早上九点，郭浩还在睡，手机就响了。
是王丽娟。
“起床了吗？别忘了中午吃饭哦，我订了十一点半的位置。”
声音甜甜的，跟昨天在餐厅里判若两人。
郭浩揉了揉眼睛：“记得，我十一点出门，来得及。”
“那你快起来收拾吧，我也要化妆了，今天穿了你上次说好看的那条裙子。”
郭浩愣了一下。
他什么时候说过她裙子好看了？
上次相亲，她穿的是条米白色的连衣裙，他压根没注意。
“嗯，好。”
挂了电话，郭浩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。
总觉得哪里不对，但又说不上来。
十点半，他开车出门。
到万达的时候十一点十分，停好车，走到餐厅门口，正好看见王丽娟从出租车上下来。
她今天穿了条淡粉色的连衣裙，化了精致的妆，头发也特意做过，看起来确实比昨天漂亮。
“你来啦！”王丽娟小跑过来，脸上带着笑，“我等你一会儿了。”
“不是说十一点半吗？来这么早。”
“想早点见到你嘛。”王丽娟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，“走吧，位置我订好了，靠窗的。”
郭浩身体僵了一下。
他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，尤其对方昨天还那副态度。
但王丽娟好像没察觉，拉着他往餐厅里走。
服务员领着他们到窗边的位置，递上菜单。
王丽娟接过来，翻了几页，抬头问郭浩：“你想吃什么？今天我请客，随便点。”
“你点吧，我都可以。”
“那怎么行，你得点几个你爱吃的。”王丽娟把菜单推过来，眼神温柔，“以后咱们在一起，我得知道你的口味呀。”
郭浩心里那点别扭，又散了些。
他点了两个菜，又把菜单推回去。
王丽娟又加了三个菜，一个汤，还要了饮料。
“点这么多，吃不完。”郭浩说。
“没事，吃不完打包嘛。”王丽娟笑着，“第一次正式约会，不能太寒酸。”
等菜的时候，王丽娟一直找话题聊。
聊她的工作，聊她喜欢的电影，聊她周末喜欢去哪里。
声音轻轻柔柔的，态度也特别好。
郭浩慢慢放松下来。
也许，昨天真是她家里人太过分，她本人没那么糟糕？
菜上齐了，王丽娟给郭浩夹了块水煮鱼。
“你尝尝，他们家招牌菜，可好吃了。”
郭浩尝了一口，确实不错。
“怎么样？好吃吧？”王丽娟期待地看着他。
“嗯，不错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王丽娟满足地笑了，然后像是随口一提，“对了，你昨天开的那辆奥迪，是哪个型号的呀？”
郭浩筷子顿了顿。
“A6L，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就问问。”王丽娟低头吃了口菜，又说，“其实奥迪也挺好的，稳重，适合你开。我之前就是随口一说，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王丽娟抬眼看他，眼神里带着试探，“我有个闺蜜，她老公开的是奥迪A8，那车坐着可舒服了。她说A6和A8差别还挺大的，尤其是后排空间。”
郭浩放下筷子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“我没想说什么呀。”王丽娟一脸无辜，“就是闲聊嘛。你别多想，我真的不嫌弃你的车，就是觉得……如果你以后想换车，A8比保时捷实用，还便宜点。”
郭浩看着她。
看了足足十秒钟。
“王丽娟，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？车的事不提了。”
“我没提呀。”王丽娟委屈地嘟起嘴，“我就是闲聊，你怎么这么敏感？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？”
“我没生气，我就是觉得，如果你对车这么在意，咱们可能真的不合适。”
“哎呀，你别这样嘛。”王丽娟伸手想拉他的手，郭浩躲开了。
她手停在半空，表情有点尴尬。
“郭浩，我就是随口一说，你真不用这么较真。行行行，我不说了，以后再也不提车的事了，行吗？”
她端起饮料，举起来。
“我以饮料代酒，给你赔罪。昨天是我和我家人不对，我保证，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了。咱们翻篇，好好相处，行不行？”
郭浩看着她举杯的手，看着她眼里的真诚。
心里那点怀疑，又动摇了。
也许，真是他太敏感了？
他端起杯子，跟她碰了一下。
“好，翻篇。”
王丽娟笑了，笑得特别开心。
“那说好了，以后咱们好好相处，谁也不许翻旧账。”
“嗯。”
这顿饭的后半程，气氛好了很多。
王丽娟没再提车，也没提任何跟钱有关的事，就聊些日常，聊电影，聊音乐。
吃完结账，王丽娟抢着要付钱。
郭浩没让。
“说好了我请的。”王丽娟坚持。
“第一次约会，还是我请吧。”郭浩扫码付了款。
王丽娟也没再争，只是笑着说：“那下次我请，你不许抢。”
走出餐厅，王丽娟说想去逛逛。
郭浩陪她在一楼转了转，路过一家珠宝店时，王丽娟停下脚步。
橱窗里是一条钻石项链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真好看。”王丽娟小声说。
郭浩看了一眼标签，五万八。
他没说话。
王丽娟看了好一会儿，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。
“走吧，我就看看。”
走了几步，她又说：“其实我也不喜欢戴这些，就是觉得好看。我闺蜜结婚的时候，她老公给她买了一条卡地亚的项链，花了十几万呢，戴着也就那样。”
郭浩还是没说话。
王丽娟偷偷看了他一眼，见他没反应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。
逛到下午两点多，王丽娟说累了，想回家。
郭浩送她到小区门口。
“今天谢谢你陪我，我很开心。”王丽娟下车前，笑着说。
“嗯，我也很开心。”
“那……明天还能见面吗？”
郭浩犹豫了一下：“明天我有事，要加班。”
“哦……”王丽娟明显失落了，“那后天呢？”
“后天再说吧，我得看看工作安排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忙完了告诉我，我随时有空。”
王丽娟下车，冲他挥挥手，转身进了小区。
郭浩看着她背影消失，才发动车子离开。
他没看见，王丽娟走进小区后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。
她拿出手机，拨了个电话。
“妈，今天吃饭了，感觉还行。”
“车的事？提了，他反应挺大的，我就不敢多说了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，慢慢来嘛。急什么，反正他都三十多了，着急结婚的是他。”
“项链？看了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。估计是装傻。”
“放心吧，我心里有数。就他这种老实男人，好拿捏得很。”
挂了电话，王丽娟嘴角勾起一抹笑。
郭浩开车回家的路上，接到陈伟的电话。
“浩子，相亲那姑娘怎么样？昨天听说你摔菜单走了，把我乐的。”
“后来又回来了，说愿意处处看。”
“啥？”陈伟声音提高了八度，“郭浩你脑子没病吧？那种女人你还要？”
“她后来道歉了，说昨天是她家里人过分，她本人没那么想。”
“你信了？”
“看着挺真诚的。”
陈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钟。
“浩子，咱俩认识多少年了？”
“十多年了吧，怎么了？”
“我以十几年兄弟的身份告诉你，那种女人，你离远点。昨天能当着那么多人面给你难堪，今天能低三下四道歉，明天就能变本加厉。这种人我见多了，就是吃定你老实，好拿捏。”
郭浩没说话。
“真的，听我一句劝，趁现在还没陷进去，赶紧断了。以你的条件，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不难，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“我再看看吧。”郭浩说，“万一她真改了呢？”
“改个屁！”陈伟爆了句粗口，“狗改不了吃屎！你要是不信，等着瞧，不出一个月，她肯定原形毕露。”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，我会注意的。”
“你注意个屁！我看你就是被家里催婚催昏头了。算了算了，懒得说你，等你吃亏了别来找我哭。”
陈伟气呼呼地挂了电话。
郭浩看着手机，叹了口气。
陈伟说的，他不是没想过。
但父母那边压力太大了，每次打电话都问，每次回家都念叨。
他也想赶紧定下来，让父母安心。
只要王丽娟真能改，只要她家里人不再掺和，也许……能试试？
周一上班，郭浩忙了一上午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手机响了。
是王丽娟。
“吃饭了吗？”
“正在吃。”
“吃的什么呀？不会又吃泡面吧？”
“食堂的盒饭。”
“那怎么行，没营养。”王丽娟声音里透着关心，“晚上我给你做饭吧，我手艺可好了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郭浩愣了一下：“不用麻烦了，我晚上可能要加班。”
“加班也得吃饭呀。这样，我去你家做，做好了你回来就能吃，不耽误你工作。”
“真不用……”
“就这么定了，你把地址发我，我下班去买菜。”
没等郭浩拒绝，王丽娟就把电话挂了。
几分钟后，微信发来消息。
“地址发我呀，不然我怎么去？”
郭浩盯着那条消息，眉头皱了起来。
这进展，是不是太快了？
他们才第二次见面，她就要来他家做饭？
但想到昨天她温柔的样子，郭浩又觉得，也许人家只是单纯想对他好？
犹豫了一会儿，他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。
“谢谢，麻烦你了。”
“不麻烦，以后天天给你做都行。”王丽娟回了个害羞的表情。
下午五点，郭浩接到王丽娟电话，说已经到他家了，正在做饭。
郭浩六点半下班，到家快七点。
一开门，就闻到饭菜香味。
王丽娟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，脸上带着笑：“回来啦？洗手吃饭，最后一个菜马上好。”
郭浩看着餐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，愣了愣。
糖醋排骨，清蒸鲈鱼，蒜蓉西兰花，西红柿炒鸡蛋，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。
都是家常菜，但摆盘很精致。
“你……还会做饭？”郭浩有点意外。
“当然会啦，我可是专门学过的。”王丽娟得意地说，“快去洗手，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郭浩洗了手坐下，王丽娟给他盛了饭，夹了块排骨。
“尝尝，我的拿手菜。”
郭浩尝了一口，味道确实不错。
“怎么样？”
“好吃。”
王丽娟笑得更开心了：“好吃就多吃点，你看你，都瘦了。”
这顿饭吃得很安静。
王丽娟不停地给郭浩夹菜，自己却没吃几口。
吃完，郭浩要收拾碗筷，王丽娟不让。
“你上班累了，去休息吧，我来洗。”
“那怎么行，你做饭，我洗碗，应该的。”
“跟我还客气什么。”王丽娟把他推到沙发上，“你看会儿电视，我很快就好。”
郭浩坐在沙发上，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，心里有点复杂。
平心而论，今天的王丽娟，完美得不像真的。
温柔，体贴，会做饭，还主动来他家照顾他。
如果她一直这样，那该多好。
但陈伟的话，还在他脑子里回响。
“这种人我见多了，就是吃定你老实，好拿捏。”
正想着，手机响了。
是母亲李秀琴。
“浩浩，吃饭了吗？”
“吃了。”
“自己做的还是外面吃的？”
“在家吃的，王丽娟过来做的饭。”
“哎呀，真的？”李秀琴声音里满是惊喜，“那姑娘还会做饭？不错不错，会照顾人。你们处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行。”
“那就好，好好处，别老挑人家毛病。你都三十二了，遇到合适的就抓紧，听见没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王丽娟正好从厨房出来。
“谁呀？”
“我妈，问吃饭了没。”
“阿姨呀。”王丽娟擦着手走过来，在郭浩旁边坐下，距离有点近，“你跟阿姨说我啦？”
“嗯。”
“阿姨怎么说？没说我坏话吧？”王丽娟开玩笑地说。
“没有，她挺高兴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王丽娟往郭浩身边挪了挪，“郭浩，你看咱们也相处几天了，你觉得我怎么样？”
郭浩身体往后靠了靠。
“还行。”
“就还行呀？”王丽娟嘟起嘴，“我都这么主动了，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好听的？”
“你很好，会做饭，性格也好。”
“那……”王丽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，“咱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吧？”
郭浩没说话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呀？”王丽娟推了他一下，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？”
“不是，我就是觉得，咱们认识时间还短，得多了解了解。”
“了解什么呀，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你了。”王丽娟拉住他的胳膊，“郭浩，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。我今年二十八了，不想再拖了。你要是觉得我还可以，咱们就正式确定关系，好不好？”
郭浩看着她期待的眼神，心里那点犹豫，又冒了出来。
“再相处一段时间吧，不着急。”
王丽娟表情僵了一下，但很快又笑了。
“行，听你的。反正我有的是时间，等你慢慢了解我。”
她站起来：“时间不早了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，我打车就行，你明天还要上班呢。”
王丽娟拿起包，走到门口，又回头。
“郭浩，我是认真的，你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说完，她拉开门走了。
郭浩坐在沙发上，半天没动。
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王丽娟发来的微信。
“到家了，今天很开心，谢谢你让我去你家做饭。晚安，好梦。”
后面跟着一个月亮的图案。
郭浩盯着那条消息，看了很久。
回了个：“晚安。”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，王丽娟每天都给郭浩发消息。
早上问好，中午问吃饭，晚上问他加班到几点。
隔三差五就来他家做饭，每次都不重样。
郭浩父母知道后，高兴得不行，催着他赶紧定下来。
郭浩自己也慢慢动摇了。
也许，王丽娟真的改了？
也许，那天在餐厅，真是她家里人逼的？
周五晚上，王丽娟又来了，做了一桌菜。
吃完饭，她没急着走，坐在沙发上跟郭浩聊天。
“郭浩，咱们认识也半个月了，你觉得我怎么样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
“那……你愿意让我当你女朋友吗？”
王丽娟看着他，眼神里满是期待。
郭浩沉默了一会儿，点点头。
“愿意。”
王丽娟眼睛一下子亮了，扑过来抱住他。
“太好了！郭浩，你放心，我一定会对你好的！”
郭浩身体僵硬，轻轻推开她。
“嗯，我相信你。”
“那……”王丽娟坐回原位，咬了咬嘴唇，“咱们的事，是不是该跟家里人说一声？我爸妈那边，一直问我进展呢。”
“行，你定时间吧。”
“那就明天吧，明天周末，你来我家吃饭，正式见见我爸妈。”王丽娟兴奋地说，“我让我妈多做几个菜，好好招待你。”
郭浩心里一沉。
又要见她家人？
“要不……再等等？”
“等什么呀，咱们都确定关系了，早晚要见的。”王丽娟拉住他的手，“你放心，我跟我妈说好了，这次她肯定好好对你，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。”
郭浩看着她期待的眼神，到嘴边的话，又咽了回去。
“行吧。”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！明天中午十一点，我去接你？”
“不用，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“那好，我把地址发你。”
王丽娟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郭浩坐在沙发上，心里那点不安，又涌了上来。
希望这次，她家里人能真的改了吧。
第二天早上，郭浩特意穿了身正式点的衣服，去商场买了些礼品。
烟，酒，茶叶，水果，花了小两千。
十一点半，他按照王丽娟发的地址，西安美食交流群找到她家小区。
是个老小区，但位置不错。
敲开门，是王丽娟。
“来啦！快进来！”
她今天穿了条红色的裙子，化了妆，看起来很喜庆。
郭浩进门，把礼品递过去。
“叔叔阿姨呢？”
“在厨房呢，我爸在做饭，我妈在帮忙。”王丽娟接过礼品，看了一眼，表情有点微妙，“呀，还买这么贵的东西，破费了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
换了鞋进屋，张秀英从厨房出来，腰上系着围裙，手里还拿着锅铲。
“小郭来啦，坐坐坐，别客气，就当自己家。”
态度比上次好多了。
郭浩松了口气。
也许，真是他想多了？
王小龙从卧室出来，还是那身潮牌，头发染成了蓝色。
“哟，姐夫来啦。”他笑嘻嘻地打招呼。
郭浩点点头：“小龙。”
“坐吧，饭马上好。”张秀英又回了厨房。
王丽娟拉着郭浩在沙发上坐下，给他倒了杯茶。
“我爸做饭可好吃了，今天你有口福了。”
“嗯。”
等了十几分钟，菜上桌了。
六菜一汤，挺丰盛。
王丽娟的父亲王建国，是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中年男人，话不多，一直笑呵呵的。
“小郭，别客气，多吃点。”
“谢谢叔叔。”
吃饭的时候，气氛还算融洽。
张秀英问了郭浩一些家里的情况，父母身体怎么样，工作忙不忙。
郭浩一一回答了。
王小龙只顾着低头吃饭，没怎么说话。
吃到一半，张秀英突然说：“小郭啊，你和丽娟的事，我们都知道了。丽娟这孩子，从小就听话，懂事，就是眼光高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。现在遇到你，是她的福气。”
“阿姨您过奖了。”
“不过奖不过奖。”张秀英摆摆手，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，从小宠到大，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。以后你们在一起，你可得多让着她点。”
“妈，你说这些干嘛。”王丽娟娇嗔道。
“好好好，不说了，吃饭。”张秀英笑着，给郭浩夹了块鸡肉，“小郭，多吃点。”
郭浩道了谢，心里那点不安，又消散了些。
也许，上次真是误会？
吃完饭，王丽娟收拾碗筷，张秀英拉着郭浩在沙发上坐下，王建国去阳台抽烟了。
“小郭啊，阿姨有件事，想跟你商量商量。”张秀英笑着说。
郭浩心里一紧。
“您说。”
“是这样，你看你和丽娟也确定关系了，年纪都不小了，是不是该考虑结婚了？”
“阿姨，我们才认识半个月……”
“半个月怎么了？我和你叔叔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，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？”张秀英打断他，“结婚这种事，看对眼就行了，时间长短不重要。”
郭浩没说话。
“我们家丽娟，你也看到了，要模样有模样，要工作有工作，性格也好，还会做饭。这样的姑娘，现在可不多了。”
“是，丽娟挺好的。”
“所以啊，咱们抓紧把事定下来。”张秀英往前凑了凑，“彩礼呢，我们这边风俗是二十八万八，这个上次说了，不过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，可以少点，二十五万就行。”
郭浩脸色变了。
“阿姨，这个……”
“你先别急，听我说完。”张秀英拍拍他的手，“房子呢，你们现在那套有点小，以后有了孩子住不开。我的意思是，把那套卖了，换个大的，至少一百五十平，地段要好，学区也要好。钱呢，你们家出首付，贷款你们俩还，但房子得写两个人的名字。”
郭浩手里的茶杯，差点掉地上。
“还有车，你那辆奥迪确实老了点，以后有孩子了不方便。换个七座的车，最好是奔驰或者宝马，开出去也有面子。”
张秀英一口气说完，笑吟吟地看着郭浩。
“小郭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郭浩放下茶杯，手有点抖。
“阿姨，您这要求，是不是有点太高了？”
“高吗？不高啊。”张秀英一脸理所当然，“我们家丽娟这么优秀，配这些要求绰绰有余。再说了，结婚是大事，一辈子就一次，当然要办得风风光光的。”
王丽娟从厨房出来，擦着手走过来。
“妈，你们聊什么呢？”
“聊你们结婚的事。”张秀英拉过女儿的手，“丽娟，妈跟小郭说了，彩礼二十五万，房子换大的，车也换好的。小郭人不错，肯定会答应的，对吧小郭？”
王丽娟看着郭浩，眼神里带着期待。
“郭浩，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，你就答应吧，好不好？”
郭浩站起来。
“叔叔阿姨，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点事，得先走了。”
“哎，怎么这就走啊？”张秀英也站起来，“事还没说完呢。”
“改天再说吧，我今天真有事。”
郭浩走到门口，开始换鞋。
王丽娟追过来，拉住他。
“郭浩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不高兴了？”
“没有，真有事。”
“你骗人。”王丽娟眼圈红了，“你就是不高兴了，觉得我们家要求高。可我妈说的那些，不都是为咱们好吗？结婚是大事，难道你想随便凑合？”
郭浩看着她，突然觉得很累。
“王丽娟，咱们才认识半个月，你就跟我提二十五万彩礼，换房换车，你觉得合适吗？”
“怎么不合适了？”王丽娟声音提高了，“我那些闺蜜结婚，哪个不是这样？有的彩礼三十万呢！我只要二十五万，已经很少了！”
“那是她们，不是我。”郭浩甩开她的手，“我再说一遍，我今天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“郭浩！”王丽娟哭了，“你到底什么意思？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？”
张秀英也走过来，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小郭，你这话就不对了。我们丽娟哪儿配不上你？提点要求怎么了？你要是真心想娶她，这些算什么？你要是不想娶，趁早说，别耽误我们丽娟！”
王建国从阳台进来，皱着眉。
“怎么了？吵什么呢？”
“爸，郭浩他要走！”王丽娟哭得更凶了。
郭浩换好鞋，拉开门。
“叔叔阿姨，对不起，今天真有事，改天再聊。”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身后传来王丽娟的哭声，和张秀英的骂声。
“什么东西！给脸不要脸！”
“妈，你别说了……”
郭浩走进电梯，靠在墙上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果然。
狗改不了吃屎。
陈伟说得对。
他就不该抱希望。
电梯到了一楼，郭浩走出来，手机响了。
是王丽娟。
他直接挂断。
又响。
又挂。
第三次响的时候，他接了。
“郭浩，你回来！咱们好好说！”王丽娟带着哭腔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你要分手？”
“对。”
“郭浩！你怎么能这样！我都这么低三下四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郭浩笑了。
“王丽娟，你是不是觉得，你对我好点，温柔点，我就该感恩戴德，你要什么我给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告诉你，我不欠你的。车我不会换，房我也不会卖，彩礼更不可能二十五万。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，趁早找别人，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“郭浩！你别后悔！”
“我后悔的是，没早点听我朋友的话。”
郭浩挂了电话，拉黑。
走到车边，刚要上车，身后传来喊声。
“郭浩！你给我站住！”
王小龙从楼道里冲出来，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欺负我姐是吧？”
“我没欺负她，我们俩不合适，分手了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你说分就分？我姐白跟你处这么久了？”
郭浩看着他：“我们认识半个月，吃了三顿饭，她来我家做过四次饭。每次来我都给她买菜钱，加起来也有一千多。我不欠她的。”
“一千多？你打发要饭的呢？”王小龙指着他的鼻子，“我姐这么漂亮，这么优秀，跟你处对象是你祖上积德！你现在说分就分，当我们家好欺负？”
“那你想怎么样？”
“赔钱！”王小龙理直气壮，“精神损失费，青春损失费，最少五万！不然你今天别想走！”
郭浩气笑了。
“我要是不给呢？”
“不给？”王小龙冷笑，“你看我敢不敢揍你！”
他说着，就要上来揪郭浩的衣领。
郭浩往后退了一步，躲开了。
“我警告你，别动手。”
“我就动了怎么着？”王小龙又扑上来。
这次郭浩没躲，一把抓住他手腕，用力一拧。
“啊！疼疼疼！放手！”
“我再警告你一次，别动手。”郭浩松开他，“不然我报警了。”
“你报啊！看警察来了抓谁！”王小龙揉着手腕，恶狠狠地说，“我告诉你郭浩，这事没完！你要是不赔钱，我天天去你公司闹！去你家闹！让你不得安生！”
郭浩看着他，突然觉得特别可笑。
这一家人，从老到小，没一个正常的。
“随便你。”
他拉开车门，坐进去，发动车子。
王小龙站在车外，用力拍打车窗。
“郭浩！你给我下来！下来！”
郭浩没理他，一踩油门，开走了。
后视镜里，王小龙还在跳脚大骂。
郭浩拿出手机，把王丽娟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。
然后给陈伟打了个电话。
“伟子，你说得对，我错了。”
“怎么了？那女的又作妖了？”
“嗯，今天去她家，她妈开口就是二十五万彩礼，换房换车。”
“我操！”陈伟爆了句粗口，“你看，我说什么来着？这种人就不能沾！现在怎么办？她缠上你了？”
“分了，拉黑了。”
“分得好！早该分了！那种女人，谁沾谁倒霉！”
“但她弟说，要是不赔钱，就去我公司闹，去我家闹。”
陈伟沉默了两秒。
“浩子，这事儿你得小心。那种无赖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你这几天注意点，不行就请几天假，出去躲躲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挂了电话，郭浩看着前方的路，心里那点烦躁，慢慢变成了坚定。
分了好。
这种人家，他高攀不起。
也不想攀。
回到家，父母都在客厅。
见他回来，李秀琴问：“怎么样？去丽娟家吃饭，她家人对你还行吧？”
郭浩换了鞋，走到沙发边坐下。
“爸妈，我跟王丽娟分了。”
“分了？”李秀琴愣住了，“为什么呀？不是处得好好的吗？”
“她家要二十五万彩礼，还要我把房子卖了换大的，车也得换奔驰宝马。”
郭建国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多少？二十五万？她家这是卖女儿呢？”
“不止，还要换房换车，房子得写两个人名字，贷款我还。”
“太过分了！”李秀琴也生气了，“咱们家什么条件他们不知道？这不是逼死人吗？”
“所以我说分了。”郭浩平静地说，“这种人家，我伺候不起。”
“分得好！”郭建国一拍大腿，“这种亲家，娶进来也是祸害！儿子，爸支持你，咱宁可单着，也不受这气！”
李秀琴叹了口气：“分了也好，就是可惜了，那姑娘看着还挺懂事的……”
“懂事什么呀懂事。”郭建国打断她，“那是装的！真懂事的姑娘，能提这种要求？我看她就是看上咱们家浩子的条件了，想捞一笔！”
“行了行了，分了就分了吧。”李秀琴摆摆手，“浩浩，你也别难受，妈再给你找，肯定能找到更好的。”
“我不难受。”郭浩说，“就是觉得，挺对不起你们的，让你们白高兴一场。”
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。”郭建国说，“结婚是一辈子的事，不能凑合。咱们慢慢找，不着急。”
郭浩点点头，心里暖暖的。
还好，父母是支持他的。
第二天是周日，郭浩在家休息。
下午三点多，门铃响了。
他以为是快递，开门一看，愣住了。
王丽娟站在门外，眼睛红肿，脸色苍白。
“郭浩，我们谈谈。”
郭浩看着门外的王丽娟，皱起眉头。
“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他要把门关上，王丽娟伸手抵住了门。
“郭浩，就十分钟，我求你了。”她眼泪掉下来，“昨天是我妈不对，我代她向你道歉。那些要求我都不提了，咱们好好在一起，行吗？”
“王丽娟，你觉得我还会信吗？”
“这次是真的！”王丽娟抓住门框，“我想了一晚上，是我太着急了，我不该听我妈的。郭浩，我是真心喜欢你，咱们不闹了，好好过日子，行不行？”
郭浩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，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。
“你回去吧，别再来找我了。”
“我不走！”王丽娟提高声音，“除非你答应跟我复合，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！”
楼道里已经有邻居探出头来看。
郭浩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你别在这儿闹，让人看笑话。”
“我不怕人看笑话！我就要你一个态度！”
王丽娟说着就要往屋里挤。
郭浩用力把门抵住。
“你再这样我喊保安了。”
“你喊啊！喊来让大家都看看，你是怎么欺负我的！”
王丽娟突然坐在地上，放声大哭。
“郭浩你不是人！我这么低声下气求你，你连门都不让我进！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？你要这么对我！”
郭浩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王丽娟，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半个月前，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事业单位员工，看不起他四十万的车。
半个月后，她坐在地上，像个泼妇一样哭闹。
“王丽娟，你起来，别在这儿丢人。”
“我不起！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，我就不起！”
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。
“怎么回事啊？小郭，这姑娘是谁？”
“是不是吵架了？有话好好说嘛。”
郭浩深吸一口气，拿出手机。
“喂，物业吗？我这儿有人闹事，麻烦你们过来一下。”
王丽娟一听，哭得更凶了。
“郭浩你混蛋！你居然叫物业赶我！我告诉你，你今天要是敢赶我走，我跟你没完！”
郭浩没理她，挂了电话。
五分钟后，两个保安上来了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这女的在我家门口闹事，麻烦你们把她请出去。”郭浩说。
保安看向王丽娟。
“姑娘，有话好好说，别在这儿闹。”
“谁闹了？我是他女朋友，我来找他怎么了？”王丽娟站起来，擦着眼泪。
保安看向郭浩。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，她非要纠缠。”郭浩说。
“分手了就不能来找你了？郭浩，你怎么这么狠心！”王丽娟又要哭。
保安皱了皱眉。
“姑娘，你们感情的事我们不管，但你别在这儿闹，影响其他住户。请你下去，不然我们只能请你下去了。”
“我不走！我今天就要在这儿说清楚！”
保安对视一眼，上前一步。
“姑娘，请你配合。”
“你们敢动我试试！我告诉你们，我可是在电视台工作的！你们要是敢碰我，我曝光你们！”
王丽娟指着保安的鼻子。
保安脸色难看起来。
郭浩拿出手机，开始录像。
“王丽娟，你继续闹，我录下来，发给你单位领导看看，你们单位的员工是什么素质。”
王丽娟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你敢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郭浩把镜头对准她，“要不要我现在就发？”
王丽娟脸色变了又变，终于咬着牙，狠狠瞪了郭浩一眼。
“郭浩，你行！你等着！”
她转身冲进电梯。
保安松了口气。
“谢谢啊，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郭浩说。
“没事，以后有事再叫我们。”
保安走了，邻居们也散了。
郭浩关上门，靠在门上，觉得筋疲力尽。
他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。
没想到，第二天早上，他刚出小区，就看见王丽娟和她妈张秀英站在门口。
“郭浩！你给我站住！”
张秀英冲过来，拦住他的车。
郭浩踩了刹车，摇下车窗。
“阿姨，您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张秀英叉着腰，“我问你，你凭什么欺负我女儿？昨天还叫保安赶她？你以为我们家好欺负是不是？”
“阿姨，是您女儿在我家门口闹事，我才叫的保安。”
“她闹什么事了？她就是想跟你谈谈，你连门都不让她进！你还是不是男人？”
郭浩不想跟她们纠缠。
“阿姨，我已经跟王丽娟说得很清楚了，我们分手了，以后别再联系了。麻烦您让开，我要上班了。”
“上班？上什么班！今天不把话说清楚，你别想走！”
张秀英一屁股坐在车头前。
“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，我就坐这儿不走了！”
王丽娟站在旁边，低着头不说话。
郭浩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阿姨，您这是耍无赖。”
“我就耍无赖怎么了？你欺负我女儿，还不许我讨个公道？”
已经有路人围过来了，指指点点。
郭浩拿起手机，打了110。
“喂，110吗？我这儿有人堵我的车，不让我走，地址是……”
张秀英一听，跳了起来。
“你报警？你居然报警？郭浩，你还有没有良心！”
“阿姨，是您先堵我车的。”
“我堵你车怎么了？你欺负我女儿，我还不能讨个说法了？”
警车很快来了，下来两个警察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张秀英抢先说：“警察同志，他欺负我女儿，始乱终弃！我女儿跟他处对象，他说分就分，连个说法都没有！”
警察看向郭浩。
“警察同志，我们已经分手了，是她女儿一直纠缠，昨天还去我家闹，今天又堵我车。我这儿有录像。”
郭浩把昨天录的视频给警察看。
警察看完，对张秀英说：“这位阿姨，感情的事不能强求，人家已经明确说分手了，你们就别纠缠了。堵车是违法的，赶紧让开。”
“警察同志，你不能光听他的！我女儿被他白玩了，就这么算了？”
“阿姨，请注意您的言辞。”警察脸色严肃起来，“如果您再这样，我们可以以寻衅滋事带您回派出所。”
张秀英还想说什么，王丽娟拉住了她。
“妈，算了，走吧。”
“走什么走！今天必须讨个说法！”
“妈！”王丽娟哭了，“别闹了，还不够丢人吗？”
张秀英看看女儿，又看看警察，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。
“郭浩，我告诉你，这事没完！”
警察对郭浩说：“你先走吧，我们跟她们说说。”
郭浩道了谢，开车走了。
后视镜里，张秀英还在跳脚。
一上午，郭浩工作都心不在焉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陈伟打来电话。
“浩子，我听说那女的去你家闹了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物业小王是我表弟，他跟我说的。怎么样，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，报警了，警察把她们劝走了。”
“我操，这家人真是疯了。”陈伟说，“你得小心点，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要不你请几天假，出去避避风头？”
“不用，我没做亏心事，不怕她们。”
“行吧，有事随时叫我。”
挂了电话，郭浩揉了揉太阳穴。
他以为报警之后，王丽娟一家能消停点。
没想到，下午三点，他接到公司前台电话。
“郭经理，前台有两位女士找您，说是您女朋友和未来岳母，有急事。”
郭浩心里一沉。
“告诉她们我在开会，没空。”
“我说了，她们不走，说一定要见到您，不然就在前台闹。”
郭浩挂了电话，站起来往外走。
刚到前台，就看见张秀英和王丽娟坐在休息区，前台小姑娘一脸为难。
“郭经理，她们……”
“没事，你去忙吧。”
郭浩走过去，看着她们。
“你们来我公司干什么？”
张秀英站起来：“郭浩，你可算出来了。咱们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。”
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怎么没什么好说的？我女儿跟了你半个月，你说分就分，总得给个说法吧？”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，还要什么说法？”
“分手费啊！”张秀英理直气壮，“我女儿这半个月的时间，青春，精力，都白费了？你总得补偿吧？”
郭浩气笑了。
“阿姨，您是来要分手费的？”
“对！最少五万！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！”
王丽娟坐在旁边，低着头，不说话。
郭浩看着她们，突然觉得很悲哀。
“王丽娟，你就这么看着你妈闹？”
王丽娟抬起头，眼睛红肿。
“郭浩，我也不想这样，但我妈非要来……你就给我妈五万吧，给了咱们就两清，以后再也不找你了。”
“我要是不给呢？”
“你要是不给，我们就天天来你公司闹，让你上不了班！”张秀英说。
郭浩点点头。
“行，你们等着。”
他转身回了办公室，打了保安部电话。
“前台有人闹事，麻烦来处理一下。”
然后又打了110。
“有人在我公司闹事，敲诈勒索，地址是……”
打完电话，他坐在办公室里，等。
五分钟后，保安上来了，要把张秀英和王丽娟请出去。
张秀英又开始撒泼。
“你们敢动我试试！我告诉你们，我可是有心脏病的！你们要是碰我，我出了事你们负全责！”
保安不敢动了。
郭浩走出来，看着张秀英。
“阿姨，警察马上就到，您继续闹。”
“警察来了怎么了？警察来了也得讲道理！你欺负我女儿，就得赔钱！”
“我有没有欺负你女儿，警察会调查。但您在这儿敲诈勒索，是违法的。”
“谁敲诈勒索了？我这是要分手费！天经地义！”
正闹着，警察来了。
还是上午那两个警察。
“怎么又是你们？”
张秀英看到警察，气势弱了点，但还是嘴硬。
“警察同志，他欺负我女儿，我们要分手费，天经地义！”
警察皱眉。
“分手费没有法律依据，你们这是敲诈勒索。上午已经警告过你们了，还闹到人家公司来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赶紧走，不然真把你们带回去了。”
张秀英还想说什么，王丽娟拉住了她。
“妈，走吧，别闹了。”
“走什么走！今天必须拿到钱！”
“妈！”王丽娟哭了，“我求你了，别闹了，我丢不起这个人！”
张秀英看看女儿，又看看警察，终于咬了咬牙。
“行，郭浩，你给我等着！咱们走着瞧！”
她拉着王丽娟走了。
警察对郭浩说：“以后她们再来闹，直接报警。”
“谢谢警察同志。”
警察走了，同事们都在围观。
郭浩回到办公室，关上门，觉得浑身无力。
他以为这次总该消停了。
没想到，更狠的还在后面。
第二天是周六，郭浩在家休息。
下午，门铃又响了。
他以为是王丽娟又来了，从猫眼一看，愣住了。
门外站着五个人。
张秀英，王丽娟，王小龙，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女。
郭浩没开门。
“郭浩！开门！我知道你在家！”张秀英用力拍门。
“再不开门我们砸门了！”王小龙喊。
郭浩拿起手机，先给物业打了电话，然后又打了110。
打完电话，他开了门。
“你们想干什么？”
张秀英推开他就要往里闯。
郭浩拦住她。
“这是我家，你们不能进。”
“你家怎么了？我今天还非要进！”张秀英对身后那对中年男女说，“大哥，大嫂，你们看看，就是这小子，欺负我女儿！”
那对男女打量了郭浩几眼，男的开口了。
“小伙子，我是丽娟的大舅。听说你跟我外甥女处对象，说分就分，有这回事吗？”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“分手可以，但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就分了。”大舅说，“我外甥女跟了你半个月，你说分就分，连个说法都没有，这说不过去吧？”
“你们想要什么说法？”
“补偿啊。”大舅说得理所当然，“我外甥女的时间不是时间？青春不是青春？你总得给点补偿吧。”
郭浩看着这一大家子，突然明白了。
这是全家出动，来要钱来了。
“我要是不给呢？”
“不给？”大舅冷笑，“那我们今天就不走了。不但不走，我们还得让街坊邻居都知道，你郭浩是个什么样的人！”
“对！让大家都知道，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！”张秀英帮腔。
王丽娟站在后面，低着头，不说话。
王小龙拿着手机，对着郭浩拍。
“拍下来，发网上，让网友都看看，这种人渣长什么样！”
郭浩看着他们，突然笑了。
“行，你们拍，随便拍。我也拍，咱们看谁拍得清楚。”
他也拿出手机，开始录像。
“来，继续说，说要多少补偿，怎么要，都说清楚。”
大舅脸色变了。
“你拍什么拍！把手机放下！”
“你们能拍，我不能拍？”郭浩把镜头对准他们，“继续啊，刚才不是说得挺好吗？”
张秀英冲过来要抢手机。
郭浩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阿姨，您可别动手，动手就是寻衅滋事，罪加一等。”
“你……”
正闹着，物业保安上来了。
“又是你们？怎么又来了？”
“我们来找他要说法，怎么了？”张秀英叉着腰。
“要说法去派出所要，别在这儿闹！”保安说。
“我们就在这儿要！今天他不给钱，我们就不走！”
保安正要说话，警察来了。
还是那两位警察。
看到这一大家子，警察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“怎么又是你们？还带了这么多人？”
大舅赶紧上前。
“警察同志，我们是来讲理的。这小子欺负我外甥女，始乱终弃，我们来找他要个说法。”
“要什么说法？”
“补偿啊。我外甥女跟了他半个月，不能白跟吧？”
警察看着大舅。
“您这是敲诈勒索，知道吗？”
“怎么是敲诈勒索了？我们是正当要求！”
“正当要求？”警察脸色严肃起来，“分手费没有法律依据，你们这是以威胁、恐吓的手段索要财物，已经涉嫌违法了。现在马上离开，不然全部带回去！”
大舅脸色变了。
“警察同志，我们就是来讲理的……”
“讲理去法院讲，别在这儿闹！”警察打断他，“赶紧走！”
张秀英还要说什么，大舅拉住了她。
“行了，走吧。”
“大哥……”
“走！”
大舅狠狠瞪了郭浩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张秀英不甘心，但也只能跟着走。
王丽娟走到门口，回头看了郭浩一眼，眼神复杂。
郭浩关上门，靠在门上，觉得心累。
这一家人，没完没了了。
警察在外面敲门。
郭浩开了门。
“小伙子，你这事儿有点麻烦。”警察说，“她们要是再来闹，你还报警。不过我们建议你，最好跟她们好好谈谈，彻底解决了，不然没完没了。”
“怎么彻底解决？她们就是要钱。”
“那就看你了。”警察说，“不过我们得提醒你，她们这种行为是违法的，如果继续，我们可以处理。”
“谢谢警察同志。”
警察走了。
郭浩坐在沙发上，想了很久。
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
她们三天两头来闹，他日子还过不过了？
得想个办法，一次性解决。
他拿出手机，给陈伟打电话。
“伟子，那家人又来了，今天带了亲戚，来要分手费。”
“我操！还没完没了了？”陈伟说，“你等着，我过去，咱们想想办法。”
“不用过来，我想好了，明天我去找她们谈。”
“你找她们谈？谈什么？她们就是要钱！”
“我知道，所以我准备给钱。”
“什么？”陈伟声音提高了八度，“郭浩你疯了吧？你真给她们钱？”
“给，但不是白给。”郭浩说，“你帮我找个律师朋友，咨询一下，我这种情况，怎么处理最合适。”
“行，我帮你问问。”
挂了电话，郭浩看着天花板，眼神冰冷。
他不是软柿子。
既然她们要玩，他就陪她们玩到底。
第二天是周日，郭浩约了陈伟介绍的律师朋友，姓李，在咖啡厅见面。
李律师听了郭浩的叙述，摇摇头。
“郭先生，您这种情况，我建议您不要给钱。一旦给了，她们会觉得您好欺负，以后还会要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她们天天来闹，我受不了。”
“报警，保留证据，如果她们的行为达到一定程度，可以追究她们的法律责任。”
“她们就是普通老百姓，能追究什么责任？”
“寻衅滋事，敲诈勒索，都可以。”李律师说，“您有录像，有报警记录，证据充分。如果她们继续闹，您可以起诉她们。”
郭浩想了想。
“起诉太麻烦了，耗时耗力。我想一次性解决。”
“那您想怎么解决？”
“我想让她们签个协议，我给她一笔钱，从此两清，互不打扰。如果她们再闹，就按协议赔偿。”
李律师想了想。
“可以，但协议要写清楚，钱是什么性质，为什么要给。我建议写成‘情感纠纷调解金’，并注明是自愿支付，一次性了结，以后不得再以任何理由索要。”
“行，您帮我拟一份协议。”
“好，明天给您。”
周一，郭浩请了一天假。
上午拿到协议，下午，他给王丽娟发了条短信。
“下午三点，上次那家餐厅，我们谈谈。就我们两个人，别带你家人。”
王丽娟很快回了。
“好。”
下午三点，郭浩到餐厅时，王丽娟已经在了。
她今天没化妆，脸色憔悴，眼睛还是肿的。
“坐。”郭浩在她对面坐下。
“郭浩，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，先看看这个。”郭浩把协议推过去。
王丽娟拿起来看，看了几行，脸色变了。
“情感纠纷调解金？两万块？郭浩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郭浩说，“我给你两万块，咱们两清，以后互不打扰。你和你家人，不许再来找我，也不许去我公司，我父母家闹。如果违反，你要赔偿我十万块。”
王丽娟看着协议，手在抖。
“郭浩，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？”
“对。”
“我到底哪里不好？你要这么对我？”
“你哪里都好，是我配不上你。”郭浩说，“签了吧，签了我就转钱。”
王丽娟眼泪掉下来。
“我不要钱，我要你。”
“王丽娟，别演了。”郭浩看着她，“你要是真要我，就不会提那些要求。你要是真喜欢我，就不会让你妈你弟来闹。咱们都现实点，好聚好散，行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签不签？不签我走了。”
郭浩站起来。
“我签！”王丽娟哭着说，“我签！”
她拿起笔，在协议上签了字。
郭浩也签了字，然后拿出手机，给王丽娟转了两万块。
“钱转了，协议一人一份。从今以后，咱们谁也不认识谁。”
他站起来要走。
“郭浩。”王丽娟叫住他。
郭浩回头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一开始没提那些要求，咱们会不会有结果？”
郭浩看着她，看了很久。
“不会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不喜欢我，你只是觉得我条件合适，能给你想要的生活。”郭浩说，“王丽娟，找个真正喜欢你的人吧，别再把感情当买卖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了。
王丽娟坐在那里，看着他的背影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郭浩走出餐厅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终于，结束了。
他以为，签了协议，给了钱，这事儿就真的结束了。
没想到，三天后，张秀英又找上门了。
这次是她一个人。
“郭浩，你什么意思？两万块就想打发我女儿？”
“阿姨，协议签了，钱也给了，咱们两清了。”
“两清个屁！”张秀英破口大骂，“我女儿跟了你半个月，你就给两万？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呢？”
“那您想要多少？”
“最少十万！不然我天天来闹！”
郭浩拿出手机，开始录像。
“阿姨，您继续说，要多少，怎么要，都说清楚。”
张秀英看到他录像，更生气了。
“你拍什么拍！把手机放下！”
“您继续说，我录着，到时候给警察看，给法官看。”
“你……”张秀英指着他，“郭浩，你别以为签了协议我就拿你没办法！我告诉你，你要是不给钱，我让你身败名裂！”
“怎么让我身败名裂？”
“我去你公司闹！去你父母家闹！让你上不了班，让你父母不得安生！”
郭浩点点头。
“行，您去吧。我现在就报警，告您敲诈勒索，寻衅滋事。”
他打了110。
“喂，110吗？有人敲诈勒索，地址是……”
张秀英一听，慌了。
“你……你真报警？”
“对，您不是要闹吗？咱们去派出所闹，去法院闹，看谁闹得过谁。”
“郭浩，你狠！”
张秀英转身就跑。
郭浩挂了电话，看着她的背影，冷笑。
这种人，就是欺软怕硬。
你越软弱，她越嚣张。
你强硬起来，她就怂了。
从那以后，张秀英一家再也没来找过他。
王丽娟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，他也把她拉黑了。
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一个月后，郭浩在朋友聚会上，认识了周雨薇。
一个小学老师，温柔，善良，笑起来有两个酒窝。
他们相处得很愉快，三观合，性格合，什么都合。
周雨薇从不提过分的要求，也不在意他开什么车，住什么房。
她说，两个人在一起，开心最重要。
半年后，郭浩向周雨薇求婚了。
周雨薇答应了。
婚礼很简单，只请了亲朋好友。
郭浩的父母很喜欢周雨薇，说她懂事，孝顺，是个好姑娘。
结婚那天，陈伟凑到郭浩耳边。
“浩子，还是这个好，之前那个，什么玩意儿。”
郭浩笑了。
“是啊，还是这个好。”
婚礼进行到一半，郭浩的手机响了。
是个陌生号码。
他接了。
“喂？”
“郭浩，是我，王丽娟。”
郭浩愣住了。
“有事吗？”
“听说你今天结婚，恭喜啊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新娘子漂亮吗？”
“很漂亮。”
“对你好吗？”
“很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王丽娟沉默了一会儿，“郭浩，对不起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以前是我不对，我不该那样对你。我……我现在也快结婚了，对方是个普通职员，没你有钱，但对我很好。”
“恭喜。”
“谢谢。”王丽娟说，“郭浩，祝你幸福。”
“也祝你幸福。”
挂了电话，郭浩看着不远处正在敬酒的周雨薇，笑了。
有些错过，是为了更好的遇见。
有些人，注定只是过客。
周雨薇走过来，挽住他的胳膊。
“谁呀？”
“一个老朋友，祝我们幸福。”
“哦。”周雨薇没多问，笑着说，“走吧，该去敬下一桌了。”
郭浩牵起她的手，走向未来。
而王丽娟挂了电话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普通男人的照片，眼泪掉下来。
如果当初，她没那么贪心。
如果当初，她懂得珍惜。
可惜，没有如果。
有些错，犯了就回不了头。
有些人，错过了就是一辈子。
（全文完）中山文香